你的位置:财源滚滚app有用吗 > 财源滚滚app有用吗介绍 > 祈年文潭:电影《小小的我》:直视即关怀
祈年文潭:电影《小小的我》:直视即关怀
发布日期:2025-01-25 23:43 点击次数:200
作者:任家欣
2025年的第一部院线电影留给了《小小的我》。这样一部聚焦脑瘫患者的现实主义力作,为今年开启了一段精彩的观影之旅。它犹如一颗巧克力——苦涩外衣融化过后,是被其醇厚、旺盛生命力所打动的治愈。
就像主人公刘春和最后的演讲,他希望人们能够直视他。这便是电影选取的视角——直视。不是仰视,将边缘群体的苦难奇观化,放大痛苦榨取观众的眼泪;也并非俯视,怜悯弱者的表象下,是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态。直视,即不带消费苦难和自我感动的预设立场,去客观展示刘春和代表的这类残障人群的日常。我们所直视的,是刘春和日复一日的吃饭、睡觉、复健、出行、交际,他与亲人的情感连结,与陌生人的目光接触,周遭人对他的不同态度,以及他对独立、尊严和性的渴望。

这种直视事无巨细地、残忍地放大了刘春和的日常。他紧闭的嘴巴、蜷曲的手指、晃动的肢体、暗哑的声带、用力发出沉重艰涩的一字一句,都是他每天要直接面对的、无法修改的生理反应。走在街上,与陌生人好奇、怜悯、恐惧甚至厌恶的目光相碰撞,这是他走出家门后不能回避的无情凝视。刘春和在同无法正常延展的躯体的对抗中,在各路有色目光的扫射中,一点一点地长大了。
同样被直视的还有身边人对他的不同态度及心理刻画,真实到代入任何一方视角,都能充分理解他们的立场。外婆对春和的悉心照料一部分源于对女儿的亏欠,母亲对春和的关爱、嫌恶和歉疚并存,老年合唱团对春和经历了从不理解到理解的过程,雅雅有意接近又主动离开似乎也无法过度苛责。在多元视角聚焦下的刘春和,捕捉到了常人触及不到的人性色块,这些色块分别给予了独属于他的情感和行为反馈。
当前影片的最大争议来自于刘春和与雅雅不似恋情的暧昧,但笔者却被主创团队表达的魄力打动。这部分内容很重要,它探讨了残障人士对爱情和性的渴望,揭开了所谓理解、尊重、包容和同理心这类高尚品格下,无法规避的人性弱点。雅雅怀着好奇的心态和观察的目的接触刘春和,被他单纯的品性、倔强的人格和有趣的灵魂吸引,而雅雅大胆与特立独行的个性也让刘春和萌发了对爱情和性的想象。电影中刘春和两次梦见自己是健全人都与雅雅有关,在梦中他能跑能跳能翻跟头,他褪去旧壳破茧重生,他们拥抱并拥有彼此,这是刘春和因为这份幻想的爱情生发的最大期冀——成为一个有正常行动能力的普通人。以“性”为切口,折射的是他与普通人无异的“正常”内在。在突然发现刘春和的心意后,雅雅选择了主动离开,她的犹疑和退缩正是主创想要追问观众的,当我们在质疑雅雅的“撩拨”后又退缩的行为时,扪心自问,即使足够尊重和包容,是否真的能够无条件地接纳那些无缘主流的“异类”,能否百分之百地忽视其外表,顶住周遭目光,坦然接受你所欣赏和钦佩的灵魂。这是两个群体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,是被“人之常情”掩盖的人性弱点。
在刘春和小小的家里,聚集了三代人,构起三对情感复杂的亲子关系。外婆与母亲之间情感疏离,母亲对春和爱恨交织,而外婆对春和无私、温暖和朴实的爱,维系了整个家庭的平和。外婆年轻时丢下女儿去西藏打工,在赚钱养家的名义下,是否暗含着逃避做一名母亲的私心?女儿生下脑瘫儿子后产生遗弃念头,亦或做出过逃避不公命运的决定。母女两代人都有想要逃离的牢笼。编剧没有回避血缘纽带中夹杂的复杂、沉重甚至阴暗的情感,女性对母职的逃避,母亲对残障儿子偶尔流露的嫌恶,最终指向的是家庭给女性打造的困境。与之相对应的是电影里父亲的缺位,餐桌上他保持沉默,他缺失在家庭成员的对话里,消失于母亲与春和的争吵中,如果不是寥寥几个镜头,估计大部分观众都以为这是个单亲家庭。
不妨脑补一下隐形的父亲:为了给春和赚取高昂的医疗费,可能在工作之余打好几份工,但又不愿一回家就面对残障儿子,所以平时住在单位偶尔回次家,照顾春和的重任落在了外婆和母亲身上,他与春和没有深厚的父子情感,这个家庭也习惯了父亲的缺席。这是很典型的“男主外女主内”分工模式,只不过在这个特殊家庭里被放得更大——一方是远离风暴中心的父亲,一方是在苦涩生活中经历情感风暴的三代人。或许编剧之所以有意模糊父亲的形象,是因为在两位女性的陪伴下,刘春和仍然坚韧地长大了,他所拥有的健全人格证明了他的成长中无需多余关爱,不失为小小的讽刺。
电影没有奇观化刘春和的苦难,而是采用了轻盈的处理方式,喜剧元素的点缀冲淡了不公命运带来的苦痛和压抑,克制的情感表达没有让本片沦为俗套的流水线煽情片。这不是一部沉溺于情感宣泄的苦情电影,刘春和也并非苦大仇深的命运抗争者,他有独立的思想,细腻的情感,同常人无异的生理需求,他是一个二十岁的普通人。在展现他琐碎日常的吉光片羽中,他努力复健、练习打鼓、给自己做饭、拿食物喂路边的流浪狗……他在家人的关爱里,在自尊的驱动下蓬勃长大,欣欣向荣。在红灯亮起前过完马路会流露小小的得意,试讲累的满头大汗也坚持把课讲完,幽默又自嘲地向别人解释自己的病症,候车间隙惯常地捧起了厚厚的《斯通纳》……他拥有干净的品性和丰富的精神世界,这是在经历了巨大痛苦、无数次叩问命运又与自我和解后,淬炼出的美好人格。
同时电影也没有回避刘春和向阳而生中的“阴暗面”,即这具封锁正常行动的躯体给他造成的巨大痛苦。电影不止一次提及刘春和与死亡的擦肩而过,在天台上写下歪歪扭扭的“遗嘱”,浴缸里将全身淹没在水中,而被牛轧糖呛到仍往嘴里硬塞的举动,则是信念坍塌后赴死的决绝。对生的向往和对死的渴望并不矛盾,就像乐观与抑郁可兼容并存,活得艰难所以想死,死过一次才能活得更加清晰明了。
在残障人士需要被直视和理解的主题框架下,电影于细枝末节间,表露了不同个体之间同样需理解彼此的暗示。母亲对外婆早年抛下自己的怨怼,外婆有不愿被女儿知晓的秘密,雅雅给妈妈当全职女儿期间发现“我们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”,以及常人误以为脑瘫患者等同于智力障碍。亲情纽带在消磨中生出裂痕,不同群体在隔阂中建立屏障,社会原子化背景下个体之间的沟壑正在加宽,理解显得愈发宝贵奢侈。
理解意味着要直面冲突,撕开伤口,卸下防备,打破偏见,要战胜防御和逃避的本能,对于困于信息茧房的当代人来说似乎越发艰难。电影给出的温暖结局里,尽管有些隔阂仍未消失,但理解带来的力量已经解开了彼此的心结,仿佛在说把一切交给时间,人们心中仍矗立的冰山会逐渐消融。
韩国作家金草叶的《朝圣者们为什么不再回来》一书中,构筑了一个不存在偏见和歧视的乌托邦世界。人们不会因为他人面部的胎记、残缺的躯体将其边缘化,健全或残缺没有任何分别,人们心中没有“异类”的概念。也许《小小的我》之于社会的意义,就在于鼓励我们去勇敢直视并接纳社会上无缘主流视线的个体,在彼此靠近和理解中,孤岛会建立连结,偏见会逐渐消弭,歧视会土崩瓦解,荒漠会长出森林。
上一篇:没有了
下一篇:没有了
